文字营归来碎笔

洪曉寒

每当我掩卷沉思陈惠琬老师讲授的“下笔如有神”一课时,感激之情就从心里油然而生。

 

二十年前,文字事奉还是个非常陌生的概念,既使对有笔力的基督徒来讲,也大都没有意识到文字还可以用来事奉。当时,苏文锋牧师敏锐地意识到神国的这种需要。当他为了这个事奉呼召时,唯一站在他面前的竟是这位十几岁就来了美国,中文忘得差不多了的“小老美” 陈惠琬。

 

那时,在这条道上行走的人很少,能坚持走下来,没有阵亡的更少。

 

如今,当我坐在舒舒服服的教室里,聆听她对文字事奉的真知烁见时,思量著,她的每一句话的后面,都凝结了悠悠岁月里神对她的带领和祝福,以及她在文字里的挫败和成功。我感受到,当我刚一踏上这条道时,就有人把我带到高处,指给我看,哪里是激流险滩,哪里是可安息的水边,是不是我的有幸和神的恩典?

 

因此,先端正了态度,再谈上路。日后,我是不是可以少走弯路?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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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走进书店时,看着浩如烟海的书籍,分门别类地摆在那里,有的正被人翻阅,但大多数都寂寥地被闲置在那里,心里问,这个世界,怎么会缺少我的文字?若真的有一天,在一个角落,多了一本落下我自己名字的书,它的命运又会如何呢?

 

所以,是什么驱使我拿起手中的这支笔?

 

每个人都有写作的理由。比如,大陆哲人周国平说“ 我想像不出除了写作外,我还能有什么生存方式,把易逝的生命侻换成耐久的文字。”史铁生说:“写作就是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万个精神上的理由,以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过程,更是个充实,旺盛,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。”

 

基督徒写作的理由是什么呢?惠琬老师讲: 创作是一项内心的呼召, 是一种信心的经历和属灵的过程。

 

如果把我的这支笔比着待发的一条船,那么,替它扬帆启程的是神,帮它乘风破浪的是神,为它指引方向的也是神。这条船,只需要凭着对神的信心,往前就行了。

 

就像信心之父亚伯拉罕,当神把他从哈兰召出来时,并没有跟他讲明要去什么地方,但告诉他有神的祝福,亚伯拉罕就照着神的吩咐去了。许多时候,神只是叫我单单跟随他。

 

惠琬老师讲,当初应召时,她看到了文字事奉对传福音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,她的这种负担是大过她的能力的。虽然对自己走不走得出来,一点把握都没有,但她领悟到,每一步都不能问结果,也不知道下一步踩到那里。重要的是忠心,顺服,努力去攀爬,投入全身的力气,勇气与智慧。

 

所以,从我的笔下流出的文字,无论多少,在世间又能耐多长久,都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。

写作要体会的是神的心肠,要留下的是神的名字。因为正是神国的需要,驱使我拿起了手中的这支笔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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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,写作的题材是些什么呢?

 

惠琬老师花了很多时间讲生命故事的魅力。她谈到,如何探索生命的故事,如何找生命故事的题材。她也列出了,通过对过去的事情,人物,地方发问而产生的可能写作的主题。

 

无可置疑,我应该去书写那些过去的故事。从去年开始,我重新拾起撂下了二十年的笔。一年来,写作的主旋律始终是围绕着儿时发生的故事。虽然,那已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,但现在回想起来,仍然历历在目。

 

有的朋友问,那些几十年以前的故事值得写了又写吗?那些伤痕,对现实有什么意义呢?

 

诺贝尔文学奖得主Elie Wiesel 在他的有名的<<夜晚>>里谈到,希特勒残害犹太人的故事,才过了几十年,人们就打算把它们忘了,这是何等的悲哀!那么身为中国历史上黑暗时代的见证人,是不是也有责任,将那段历史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忠实地呈现出来呢?

 

惠琬老师讲,问题是,我们如何站在基督徒的立场上,去重新诠释这些生命的故事?新的洞察又如何改变了我及我身边的世界?

 

我相信,任何历史的,现实的故事都有它的特定的意义,就像每一束阳光都有它照耀的地方,每一片黑暗也有它笼罩的阴影一样。从那些故事中,要深挖出的是人性中的美和丑,善和恶,挖出人性在物欲,权力欲,情欲中最深沉的挣扎。

 

同等重要的是,要从这些故事中见证神的恩典。

 

这些,都是我以后写作中,要反反复复地思考,推敲的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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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作品的好坏自然要用文学的标准去衡量, 这就涉及到如何写的问题,惠琬老师曾用过一个形象的比喻:如何把那些故事装在不同的容器里?

 

她讲到如何说故事,说书。她给了我们几个说故事的诀窍,包括(1)要有细节 2) 夹叙夹议 3)迂回表现 4)道成肉身。

 

她谈到,四福音书里,耶稣用了四十个比喻,其中只有一个以教会为背景,提到神的名字也只有两个。所以,我要以耶稣为榜样,在这个堕落,败坏的世界里,用道成肉身的故事给人们呈现一个美好的神的世界。

 

要在写作中实现这些,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?

 

齐宏伟在《文学,苦难,精神资源》一书中谈到,文学也好,学术研究也好,其深刻,大气与否和自身思想,理论素养关联密切。 没有深刻而博大的精神资源,难以成就大气磅礴的文学和学术。他还谈到:我们之所以现在还不断地谈鲁迅,就是因为后人没有超过鲁迅的。

 

记得惠琬老师曾讲过一句话, 我们一定要有一流的眼光。许多时候,我被不可抑制的功利心所驱动,只顾写出些短,平,快的东西交账,而不愿意敞开心灵,花时间,从人类的精神文明中,从周遭生活中去吸取,去学习,去思索。更何况,信主时间越长,越容易被那些属灵的套话塞满脑子,自认为真理在握,忽略了从此岸到彼岸,要经过的是何等的深渊!

 

虽然,我深深知道,我几乎没有机会大器晚成,但因着所有的文字都是献给神的,我应该认真地,忠心面对这个神圣的使命。学习,学习,再学习。尝试着,用不同的容器把生命的故事装起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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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最后一堂课“如橡大笔建神殿”里,如当年惠琬老师应了苏文锋牧师呼召一样,我也正式地应了

惠琬老师的呼召,愿意为神把这支笔献上。

 

其实,如惠琬老师所讲,奉献是一种祝福。当我把自己心灵深处的钥匙一把把都交给了神,让他成为我的主,信靠,顺服在他的面前,我就有福了,但这是最深的学习。

 

盼望当我的笔力日日增强时,我在神里面的生命也随之增强,自我却日渐衰微,而这些,若不靠着神,怎么可能完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