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課教我的事

廖若旋

教室課堂的白板上寫著:
小說題目-花癡,
男主角個性-陽光忠犬、認真負責,
女主角個性-溫柔大方、體貼賢慧。

我看了一眼白板,不禁和同組同學竊喜道:「你看這組的男女主角,個性這麼速配,哪來的衝突?這不是沒戲嗎?!」順便安撫一下自己對所創作的故事,衝突不夠的心虛,大家都是初學者,半斤比八兩,沒壓力。

〈有衝突才有高潮〉

上完三天的小說課,腦海中深深印下「有衝突才有高潮」這個概念。有衝突才能虐戀情深,才能有大快人心的峰迴路轉,才能襯托出王子公主以後永遠快樂幸福日子的難能可貴,這是我在「如何說故事」這堂課裡學到最大的功課。

光是要從小說讀者變成小說創作者,就讓我掙扎了很久,讀小說是純享受,捧個平板,讀到兩眼昏花終不悔,但要勉強自己坐在電腦前編個故事給人讀,卻是個技術活,還要有超人堅強的毅力才能成事。

因著課前必須交篇小說作業,好不容易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爬到書桌前,盯著空白螢幕,要寫一篇三五千字的短篇,可說是困難重重。苦思了半天,終於想到了身邊人物可改寫的實例,又面對另一個問題,怎樣才能把別人一生的故事剪裁擠入三五千字的故事裡?還必須巧妙地改頭換面,免得當事人對號入座,侵犯他人隱私。

對我而言,最難的是劇情的安排,一開始我是從故事的開頭寫起,就是我最喜歡的男女主角相遇的一幕,但這似乎不是短篇小說的寫法,因為這樣寫來不知要何年何月才寫到主題。我曾上過「聖經故事如何說」這堂課,記得莫非老師有提過,故事最好從高潮的前一幕開始寫,所以我就從轉折處開始往前推一點開始寫,這開場的一幕定下後,劇情線就明確了,之後結尾時還很順產的寫出了一個故事的小後敘。

〈同學現場回應最真實〉

現在的網路小說不可勝數,可說是小說創作猖獗的時代,很多小說迷在網上搜尋小說的書摘心得後,才決定要不要開始讀數十萬字的小說,這有個專用形容詞叫「入坑」,一入書坑深似海啊!如果讀到一半才發現讀不下去要棄書,往往是已讀了數萬字之後,那就只能扼腕寶貴的時間徒然荒廢。

對作者而言,同理可推,能在開坑創作小說之前,能先簡述劇情,得到讀者的迴響,就能避免自編自賞的盲點。讀者聽眾們旁觀者清,眼睛是雪亮的,感受是即時的,任何情節的矛盾處,轉折交待不清楚的地方,都需要靠他人指出。

在課堂中,有分組共同創作的練習,莫非老師要求各組將小說題目和男女主角的個性寫在白板上,然後各組輪流上台講述所創作的劇情。之後要求同學們以愛心說誠實話,彼此給出具體的建議。同班同學都兼有作者的訓練(就是交了課前作業和上了三天的小說密集課),比較能說出個所以然,不會含糊隴統只一句不好看就打發過去,根據課堂所學所提出的建議,使人能有具體改進的方向。

〈運用小說技巧縮減字數〉

莫非老師說,在人還沒有發展出所謂的小說技巧以前,小說動輒數十萬字,只能平鋪直述來刻劃一個主題,但有了小說技巧,就可以藉由伏筆、隱喻、象徵等技巧,以更精簡的方式來表達作者想探討的主題、營造出所想要的效果。

對現代讀者而言,凡事最好標題化、講重點,任何文字短就代表好讀。對作者而言,也是個好消息,把寫長篇的時間省下來多讀一兩本小說,是非常上算的事。

史帝文金(Stephen King)在他的回憶錄裡 On Writing: A Memoir of the Craft,指出寫小說是技術活,雖然是屬於虛構文學,但其背後的技術層面卻要像鋼筋水泥般的紮實,他建議要像上班打卡般每日四到六小時練習這個技術。既然是個技術就表示是可以學習而得之,在這堂課裡從人物塑造、情節設計、到如何呈現為引人入勝的故事,為想學寫小說的人,打下一個可以起步的基礎。

回到一開頭被我誤以為沒戲的那組,不料黑馬崛起,成為最是讓人迴腸盪氣的愛情故事。人家故事的衝突點完全不在男女主角的個性上,兩人一開始就天人兩隔,想吵也吵不起來。故事中最大的挫折是生死之別,而小說創作者最神奇的地方就在於,人都死了故事還說的下去,讓你一掬同情之淚,再歎愛情真是人間千古不朽的話題。

聖經裡所羅門王勸戒他的兒子,「著書多,沒有窮盡;讀書多,身體疲倦。」網路有句流行語,「一入原創深似海,從此視力是路人」(原創是指大陸網路小說),正是讀書多身體疲倦的最好解釋。而「著書多,沒有窮盡」,說明了天底下沒有太多的文字,我但願能在這無窮盡的文字天地裡,講述一個又一個愛的故事,因為我相信,愛是人間最大的動能。

至於我要如何克服最難的一步,放下手中的平板,將手指黏在電腦鍵盤上努力製造出真真假假的小說故事,至今還沒太大的突破。但上帝啊!除了祢從天劈雷擊毀我手中的平板之外,我願意接受祢其他任何合理的情節設計,來化解我人生中最大的衝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