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年后,重返洛城
1996年8月,我刚刚来到美国一年,手拿一张机票,一个皮箱,闯荡洛城,寻找实习的机会。那时的我,正徘徊在十字路口,苦苦寻觅人生的出路。万万想不到,9月份到了凤凰城之后,就经历了水与圣灵的洗礼,从此人生展开新的一页。
十三年后的八月,我重返洛城,又坐上熟悉的公交车,也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,只是,寻求的答案已经完全不同。因为我马上就要远嫁多伦多,帮助先生牧会。同时,我也在苦苦寻觅一生的呼召,一个我愿意将生命完全献上的祭坛,一片即使只有耕耘,没有收获我也无怨无悔的土地。
坐在车上,回想着十三年来生命的蜕变,不禁反反复复地问神:“你岂是真的拣选了我吗?我何德何能,你怎么可能拣选我呢??”
而参加文字营,则是我为了寻觅呼召而踏出的一步。在文字营之前,我希望能够借着营会,向前辈请教,自己也安静在神面前祷告,确定神是否真的拣选了我作文字事工。
在编辑营里,给我帮助最大的是四位编辑前辈的心路历程,他们真诚坦率的分享让我受益良多。他们是我非常尊重的文字前辈,我也是这几份刊物的忠实读者。现在能把他们聚在一起,机会实在难得。
苏文峰老师提到,一个文字人,只有把自己的定位抓住了,角色找着了,才能侍奉下去。他在刚开始侍奉时,也感觉自己“不如列祖”,技不如人。苏文安老师也提到,他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青涩的苹果,羞于见人。他们都是名牌大学科班出身的高材生,还有这样的自卑感,让我很惊讶,更有深深的认同感。
我现在也在自卑感的折磨当中,认为自己并非科班出身,文采一般,起步又晚,舞文弄墨一番,难免贻笑大方。但仔细反省这种自卑感,竟然是由“自大”引起的。
不是吗?因为我自大,所以想写出最好的文章,一鸣惊人,而自己知道没有这样的能力,所以陷入自卑当中。
因为我自大,依靠自己一点点所谓的“才华”,而没有依靠神,所以写不出有影响力的文字,然后颇感挫折,进而自卑。
因为我自大,看不到自己的限制,看不到神量给我的地界,所以我不知道应该在哪里耕耘。
然而编辑营里这句话提醒了我:“Doing your best is better than being the best.”(“尽你最大的努力远比你是否最好更重要。”)
寻求神呼召的过程,其实是神破碎自己的过程,也是重新认识自己,重新塑造自己的过程。我的这种骄傲和完美主义,深深地浸淫在我的血液和骨髓里,虽然信主十几年,还是那样根深蒂固,需要圣灵时刻提醒我。正如路德所说,当神来呼召一个罪人悔改的时候,他的意思是,一个人的一生都在不断的悔罪当中;他认识到自己的败坏,心甘情愿地让神来对付他。
以前我的完美主义体现在功课要最好,工作要最出色,现在的完美主义表现在侍奉要最棒。这种属灵的骄傲岂不是主耶稣所最痛恨的法利赛主义吗?
我的完美主义,是因为我没有看到,我在神面前其实是“一无所有”。连主耶稣来到人世间,都倒空他自己,成为无有(“emptied himself and made him nothing”),我自己能有什么呢?我有的只是主耶稣自己,而我还时时想不依靠我这唯一所拥有的。
神所给每个人的恩赐不一样,但他不偏待人。我的恩赐虽小,但只要忠心去使用,神一定会喜悦。“虽然我只有一两银子,但是每天被主所用,用一万次,就有一万两银子。” 神最喜悦的, 是我们的忠心,是只问耕耘,不问收获的坚持。
我不断地否定自己,其实是不相信神,因为我是在否定神给我的恩赐。
我一再地否定自己,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借口,不愿踏出那一步,不愿有实际行动,因为一旦有行动,要回头就不容易了。
其实,我花这么长的时间寻求神的旨意,不断地祷告,甚至禁食,某种程度也是在找借口,下意识地以这种很属灵的理由来拒绝神的呼唤。
我一直以为神的呼召会以一种超自然的方式表现出来,不见得完全像保罗在大马色遇见主,但也要是一个很特别,近乎神秘的经历,不然,我怎么知道它是出于神,而不是出于我自己?
但现在,我祷告的结果就是,神既然开了路,我就跟着神往前走,不再问为什么。如同罗丹的雕塑“行走的人”,没有膀臂,甚至没有头,只有结实的躯干和健壮的双腿,在风雨里前行。它提醒我,要放弃自己过多的无益的思考,作一个行动者。
我也一直在犹豫,我如果有呼召,我希望神给我一个明确的指引,告诉我以后的路具体应该怎么走。但现在,我终于明白,世界上本没有路,只要紧紧跟着神走,就成了路。
行走这条路本身,就是我的呼召;背起我的十字架,紧紧地跟随他,就是我的呼召。
而且我相信,在这条路上,“神的工作,用神的方法,绝不会缺少神的祝福。”(戴德生)。
现在,我已经来到了多伦多,相信生命中更新的一页,已经在文字营后展开。
任斐豔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