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長今太遠,蘇老師就在眼前

林鹿

8月5日上課了,我翻閱蘇文安老師為學生精心準備的218頁講義,我眼睛停在他簽名的蘇字上,其中魚字一撇向左,帶著飄逸靈氣外延,即刻帶我回到馬尼拉我曾經住的419 Mangga Avenue Sta Mesa小街,熱帶島國的陽光從蘇老師的手書上直射向我,我正要去上中央大學,下了臺階,等候在吉普尼車站站臺下,身后有賣香蕉和芒果的小攤,車站旁不遠處有一小郵局,天天我都會去那排鋁合金信箱墻開我的信箱。

蘇文安老師的手書喚回了往昔的記憶。我上蘇文安老師的課,哪里才這四天,實在要倒回2000年。2000年,我看了署名陳惠琬的一篇文章就給編輯部去了一封信,很快,蘇文安老師給我寫回信。那時我還沒用電子郵件,通信至少半個月一來回。蘇主編和我這個作者之間的通信,就是手書。

他作編輯有20年了,已給太多作者回過太多信了,他還會記得在洛杉磯和馬尼拉之間的通信嗎?

我所在的大陸家庭教會,不鼓勵文字工作,信主后,我停筆已超過5年,不知道該怎樣用文字來表達新生命了,有失語現象。到了菲律賓,看見基督徒辦的雜志,一激動,就寫信給編輯部,收到蘇老師的回信后,因蘇老師鼓勵和介紹,我開始投稿給海外校園,陸續發表了《迷路在異國他鄉》、《送畫》、《陽光和小孩》等文章。我也曾把我見證錄音帶寄給他,我告訴他我采寫了幾十篇見證文章,想找個基督教出版社,蘇老師為我介紹臺灣的一家出版社。那時看見蘇老師的信,就看到了一支神國文字團隊,知道自己不是孤單一人。

2003年我離開馬尼拉,帶回中國的,一是我在馬尼拉畫的60幅油畫,二是一包書信,除了姐姐寫給我的家書,我珍藏保留了蘇老師給我的來信。我回中國后,蘇老師仍來信與我保持聯系,向我約稿,真愛雜志2004年也發了我的文章《四十而归》。

2006年12月,我來到美國洛杉磯,曾專程去蘇文安老師的家,見了他一面,他只微笑著聽我講述來美國后的故事。見面時間很短,因書信來往是停留在紙上,看見蘇老師本人了,反而陌生,認識又不認識。

20088月,我參加創世紀文苑舉辦的第一次寫作營,上陳惠琬老師的課,蘇老師有自己的學生環繞,我沒有機會和蘇老師深談。

我來洛杉磯一年了,常在一些基督徒聚會的場合看見蘇老師,打個招呼,說幾句話,都說不深,我多少有些失落,又不知道該怎么交往。每次見他,還是說一兩句話,就停在那里,淺淺的,淡淡的,或有或無,似有實無,和別人這樣平淡我不在意,但和蘇老師這樣,隱約感到遺憾,我欲言又止,有期待,但期待又不敢深,似蜻蜓點水,我理解他身兼多職,《真愛》和《神國》兩雜志的主編,又是牧師,真的很忙,很忙,我自覺不再打擾他了。我在適應新的環境和生活,記憶儲存起來,還來不及開封,也沒有機會去回味。

200985日早上,蘇老師的寫作進深及編輯課《成為心靈的大廚》上,我正式成為蘇老師的學生。

 

蘇老師的課像他的手書般親切生動。

蘇老師把這門課也像出一本期刊一樣來設計,創意隨處可見。

開場是請四個在北美華人基督教編輯界的資深人物:蘇文峰、陳宗清師母,莊光梓和蘇文安之間提問回答的互動展示。

75集電視劇《大長今》連續劇,我聽見這個長度就泄氣,逃之夭夭。我一直沒有看過這部電視劇,蘇老師卻從75集中挑選出不到十集的電視劇片段,通過大長今的廚藝和醫術來啟蒙學生從中學習編輯,順著蘇老師的奇思妙想匠心獨運,我看見大長今將水裝在碗里,也是一碗食物,她要對喝水的人誠心禮遇。她設法為娘娘找到小時候與哥哥離散前哥哥給過的一把米,使臨終的娘娘終于能帶著一樣的米去見哥哥了。誠意和時間就是秘方。大長今用為媽媽離世前做的山草莓來為皇帝做點心,啟發皇帝體貼到母親的心情,并感動皇帝以此心待百姓,終于贏得了比賽的勝利。大長今透過偶然力的轉換,翻過一道道墻,轉敗為勝,化逆境為機會。

晚上的課是看一部電影《驚淘駭浪》,十面埋伏驚險激流漂,蘇老師帶出編輯寫作團隊合作的重要,一家三人怎樣在危難中互相扶持,面對生死。我在蘇文安老師的身上,也能看見他的大家庭和小家庭,他的兄長們,他的妻子和孩子們,蘇家的家庭團隊。蘇老師文字服侍有24年了,還有活力,家庭這核心團隊是最重要的支持,蘇老師的兒子磐泉正讀大學,只要他有空,都會跟著父親參加各樣活動,搬運雜志書籍箱子,幫助發放鑰匙和講義,一個最年輕的義工。

 

看那218頁厚厚的文件夾中的關于編輯的種種資料,編輯內功招式都在其中,蘇老師傾心傾力,又是行家里手,把編輯第一線的經驗總結奉獻給學生。他重視傳承,長今的培養,有母親的心血,韓尚宮的心血,愛她的男朋友的扶持。我們這些學生,是否能體驗到蘇老師的炙熱心腸呢?為什么蘇老師主編這么成功?為什么他與同工高慕源可以合作十幾年?他透過大長今的故事強調誠意和時間,強調為人著想,他通過大長今在表達他的行事為人的準則,編輯課一點也不枯燥,充滿了圖像影視。我絕對相信沒有人像蘇老師這樣上編輯課。

編輯與作者關系的建立,實在是需要時日的積累。幾年萬里一信牽,蘇老師是在不知不覺地培養我,付上了時間誠意,上這門課我獲得了以前我所沒有的編輯眼光,看著眼前的蘇文安老師,聯想自己,編輯怎樣在背后默默持續性地付出,陪伴一批作者成長,我只是其中一個,編輯課不再是一本厚厚的講義,講義變成活電影,開始自動播放起來。

8月4日到8日這段時間,是我們師生共同度過的。同在本身最有意義,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,要聚集起這一批人并不容易。面朝大海,我想為什么創世紀文苑的老師們經年累月投入心血時間,要建立一支神國寫作編輯侍奉團隊?

 

課堂上,蘇老師也會講他的各樣親身經歷,我很意外他的打開自己的深度和難度,比如他大學二年級時的單戀經歷,在他的講述中,我看見一個男生在早餐桌旁,在姐妹的問題面前,頭越埋越低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被拒絕后,一個星期在床上躺著不肯受安慰。

課堂之外,蘇老師也出彩。最后一天晨禱后,同學們和老師照集體照,鏡頭將閃未閃之際,蘇老師突然說:“等一等,讓我先梳梳頭。”他真的掏出一把小梳子,把被海風吹散的稀疏頭發向腦中央聚攏,梳理得一下是一下,慢悠悠的,引來大家哈哈大笑。

 

最后一節編輯課上,蘇老師放所選的最后《大長今》片段,電腦不聽話,教室里的播放器不聽話,蘇老師重新關機,幾番嘗試,都放不出來。蘇老師沒有輕易放棄,他堅持著,最后選擇電視播放,沒有電池,劉建慰弟兄提供電池,電視終于有回應了,卻只有聲音沒有圖像,蘇老師檢查后發現是接觸問題,電視擺在教室的一個角落,一人高度的支架上,蘇老師一直站在電視機下,手在加固著電源線的接頭處,好使我們能順利地把錄象看完。

那個時候,我就發現自己不看大長今了,而是看蘇老師了。

大長今太遠,而蘇老師就在眼前。

200981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