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對「回憶書寫」的概念，總認為那是邁入鎏銀歲月，自覺日子不多、想把握時間，對人生做一個總盤點的舉動。
去年，86 歲仍生猛健壯的老爸，將自己退休後多年累積的文字集結成書，為自己動盪的一生留下見證。他的個人回憶錄《晚霞無限好》出版後，每早醒來仍生龍活虎般般到球場運動、在後院澆花種菜、精讀中英文兩份報紙、教會裡當義工、每週固定一天到麥當勞吃早餐……晚年生活果真如自己為人生所下的註解，也為晚生後輩立下一個最佳典範。
同一年，居住北京的小姑與夫婿兩人，因意識到雙方父母年邁，經多方深思熟慮後，毅然決定放棄兩人在中國打拼多年的事業，而搬回美國長住。沒想到一連串的生命變化球向她投來，平時注重養生保健的小姑被診斷出癌末，目前正與病魔苦苦奮戰。意識到自己時日有限，萌發了她書寫回憶錄的構想，希望把生命中幾度大起大落化為文字，並提供自己寶貴的亞裔人從政經驗給年輕的下一代。
不論是老年的父親，或者是邁入中年的小姑，都希望對自己過往的故事找一個出口，透過文字，在天地間留影。他們並沒有什麼豐功偉業值得大書特書，有的是自己真實活過的生命軌跡，他們相信人生旅途中每一階段都有神個人化的帶領，也願意分享這些刻苦銘心的成長記憶。
近兩年參與創文的文字服事，無論是寫文宣信或者參加讀書會，越發覺得培養說故事能力的重要性。然而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之前，我從未想過信主20 多年來，自己的個人故事準備好了嗎？身為一個文字人，如果連自己的小故事都沒掌握好，要如何將人帶入神更大的故事裡呢？
抱著這樣的心態，我報名參加今年創文的新課程W250《回憶書寫營》， 希望透過這堂課的教導，幫助我連結過去、現在與未來的地圖，看見自己在神大格局的圖畫裡所扮演的角色為何。
「你我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…我們的一生是人類經驗鑲嵌裡獨特的石頭—無價，無可取代。」莫非老師引用盧雲的這句話，強調個人故事真實的權威性。老師要我們相信自己的人生是真實的，要帶著自信去寫。
凡夫俗子的我們，總認為浩瀚天地間有誰會在乎小我的故事？對於過往生命中悲痛、背叛、羞辱與死亡的經歷，何必透過書寫、回顧讓自己二度受傷？
「我們每個人身後都拖著一個陰影，像一個袋子。這袋子會隨我們的年歲愈變愈大，內中裝著所有對自我和生命的否定和壓抑。」老師指出，如果緊抓住過去不放，很可能一輩子都活得像個受害人，充滿苦澀與怨恨。如此，上帝在佈滿傷疤
與血濃的地方，只能在靈魂裡一小塊地方做工。反觀，透過說故事的途徑，讓我們對過往生命中的包袱，一一理清卸下，透過重新經驗，重新理解的方式回顧傷痛並給予詮釋，進而用寬恕的心志，禱告祈求聖靈的平安與愛來掌管我們的未來。
在課堂上，我們花了大量的時間回溯自己已經淡忘、或者故意遺忘的生命角落，主動成為閱讀自己故事的讀者：從童年故事、家庭關係、生命中重要的人物、傷痛的經驗、信主的經歷等等，藉著填寫生命不同季節中的重大事件表，綜觀畫出人生高山低谷平原圖，再從中找出一生的主題。除此之外，基督徒文字人更需要從屬靈的向度，揭露過往神在每一個生命轉折處的啟示與帶領，像一個偵探一樣要追根究柢，才能說好一個故事。如此一來，原本一個平面的人生縱覽圖，因著加入屬靈的洞察，讓整幅人生圖畫變成了閃閃帶光的3 Ｄ呈現。
今年上《回憶書寫課》最深刻的體會是老師所謂的「願意在文字中冒險」。任何書寫，特別是回憶書寫，都是一種內在旅行。我，是否願意透過文字分享，在「公眾中裸奔」？將自己生命的傷口，暴露於外，公諸於世？
「受苦一定要有意義，你對生命絕望了，可是生命對你還有期待！」課堂上老師要每一位同學寫一封此生最難寫的信，給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，告訴他如何影響自己的一生。於是，我回到過往歲月中一段最黑暗的角落，那個我永遠也不想回去的地方，再次凝視那個受傷的、殘破的自己，跟她緊緊握一下手，並用輕聲細語的禱告回應神，告訴祂我願意相信在那段傷痛中，隱藏著一份神聖的、救贖的秘密。
艾蜜莉.狄更生說：「真理讓人無法正視，一定要慢慢閃耀，否則我們都會眼盲。」文字人的工作，在於見證那慢慢閃耀的真理。同樣的，莫非老師要我們述說自己信主的故事時，不要一步到位：從被神呼召一下跳到生命翻轉，而忽略了信仰過程中最札心的人性掙扎與突破部分。老師將全班分成五組，分別從呼召、尋覓、掙扎、突破、與轉回的靈魂五階段，分享同學們在每一階段的信主故事。透過這樣的課堂練習，讓我們更清楚地掌握書寫屬靈生命的重點。
生命的回憶書寫，有如一場出死入生的探險之旅，更是另一形式的復活操練。透過屬靈觀點的詮釋，我們將過往生命中所有的糾結與死亡帶到神面前，一一檢視與對付。老師說，「哪裏有廢墟，哪裡就有寶貝。」我們好像一個個生手礦工，老師帶著我們學習用屬靈探照燈，從自己生命的地底深處、有時候甚至從一堆廢墟裡慢慢地挖掘出一個個驚人的寶藏。
在文字營的結業信息中，莫非老師強調基督徒要活對人生的主題，千萬不要被生活中的副題打敗; 而神國文字人的主題就是「為主而活」，「能力不夠」永遠只能夠是副題。一如過往的文字營，每次上山都是一場與主同行的旅程，老師們備課與教課的認真與用心，屬靈同伴在愛裡的鼓勵與提攜，都讓我看到生命裡的恩典無處不在，而願意再次的委身。 |
